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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】
我的名字来自一首年代久远的乐府古题。
愿得一心人,白头不相离。
这是它最脍炙人口的诗句,但我的名字却不属于这一句。
我和我的妹妹,是一个男子负心的证明。
我的母亲因为未婚先孕被极重家声的外祖赶出家门,从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名门闺秀沦为只能以为刺绣为生的绣娘,因为我和妹妹,还要忍受邻里人们不怀好意的揣测与白眼。
皑如山上雪,皎若云间月。
我是山雪,而我的妹妹,名唤皎月。
从我真正懂得了这首诗起,就开始厌弃这个名字。
直到十二岁那年在去长安的路上遇见子涧。
【二】
明明带够了盘缠,假作男儿模样,涂黑了脸隐匿起自己的容颜,事事都已思虑周全,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羸弱的身体。
当我因风寒晕倒在鲜少行人的官道上,忍不住自嘲而无奈地想。
哪怕隔了数十年的光阴,我依然能够在绿树白花的篱前,清晰地记起初见时子涧年少而清雅隽秀的容颜,和他含笑的眼。
他救了我。
我从前不屑于母亲告诉我的才子佳人式的一见钟情、英雄救美的故事,却还是轻易的在他的注视下,垂下头羞红了脸。
多谢公子相救。我的声音小的几乎连自己也听不见。
义之所当,不必言谢。他说得豪迈而爽朗,不似他俊秀到有些孱弱的容颜。
还未请教公子大名?我终于抬起头,极力平静而大方地微笑问道。
我虽然年幼,但是母亲自小对我们姐妹管教甚严,也知不该轻易将自己的姓名告知于人。所以,我拿出随身的锦帕,递到他的面前。
这是我的名字。他也不以为意,微笑着接过,打量起锦帕上的图案。
我闭着眼也可以描述出的图案。
幽静的山林,霜雪映明月。
那是母亲在我和皎月周岁时特意绣的,自小随身。
很美丽的名字。他最后微笑着总结。
我不语。
我送你回家可好?
我望着他清澈而无害的眼,轻轻地点下头。
【三】
在家里等着我的,是日夜苦等至容颜憔悴的母亲、不安忧虑的皎月,和那个从长安来的不速之客。
山雪。母亲急急地呼唤我的名字,将我紧紧拥入怀中,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。
姐姐,你不要生气了,父亲当初不是抛弃了我们,只是不得已而为之。皎月开口就是为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辩护,我看着那个面有愧色却难掩目光慈爱的男人,不知怎地,竟没有开口反驳。
山雪。母亲放开我,初见时的喜极而泣褪去后,她的目光转为了轻微却严厉的责备。你离家那么久,到底去了哪里?
我本打算去长安,可在路上却后悔了。我只用这一句话简单交代,略去了与子涧的相遇与他送我归家的详情。
你不该那么冲动地离家,还没等我跟你解释。母亲眼中的责备淡了一些,但还是忍不住斥责道。
我默然。教我怎么能不冲动,那日我在内堂听见他们的谈话,那个男人只是一句“我接你回家。”,母亲便泪如雨下地答应了。我怎么能不气。
我审慎地望着母亲,等待她的解释。
她说,她和父亲本是青梅竹马,以为日后自然是要结为夫妻的,便私定了终身。可是在父亲正打算向外祖提亲的时候,却被天子赐婚,迎娶了尊贵的长公主,移居长安,更不敢再做另娶的打算。而且那时候,父亲并不知母亲身怀有孕,后来知道了这件事,迫于公主的威势,也只能私下接济我们母女,所以我们生活得虽不优裕,却也始终是衣食无忧。
而如今,长公主久病而疾,父亲再没有任何顾虑。
山雪。那个我应当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看我的表情略略松动,缓缓向我靠近。我会带你们到长安去,尽我所能,弥补我对你们母女的亏欠。他这样说道,声音怜惜而恳切。
长公主尸骨未寒,你却这样迫不及待的要续弦,不觉令人齿寒吗?他向我靠近的脚步骤然停下,眼神错愕地看着我,想不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
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,只对说他说了一句,他便喜悦地忽略了我的诘问。
我说,我同你回去。
因为子涧说,他家住长安。
【四】
长安,一如我想象中,诗香与酒香遍地的长安,住着我心上人的长安。
我在这里开始了我的少女时光。
母亲初初带着我和妹妹入住昔日的公主府、如今的丞相府时,府中人都私下怀疑着我和妹妹的出身。
然而这种种怀疑,却在他们见到我时被打消得很彻底。
我的眉目、言语、举止,无一不似极了父亲。
我从前觉得母亲偏爱于我,不过因为我是长女,却从没想过是出于这个原因,不由对母亲的痴心感到无可奈何。
也同样因此,哪怕我的态度远不及皎月崇敬温顺,连父亲也偏宠于我,远胜失去了母亲的长公主所生的一双儿女。
我从此名正言顺的拥有了“慕”这个在长安城中被人称羡的姓氏,和丞相长女的身份。
而这身份,原本属于长公主的女儿慕澜,所以她恨我。
恨我夺走了她的尊贵与父亲的宠爱,恨我的母亲夺走了父亲的心。
我原本并不把她的妒忌与怨恨放在心上,像她那样因天生尊贵而骄傲的女子,不会有太深的城府与心机。一如她所欣羡的陈阿娇。
直到有天深夜,我被人打晕带到了丞相府外的小巷,睁开眼时看到她恶毒的笑,以及,在她的身后,形容猥亵的男子。
你猜,明天早上仆人们在这里发现衣衫不整的你后是什么表情?她得意的看着被紧紧捆绑连口中都被塞满布条只能怒目以视的我,然后向身后的男子招手,转身离去。
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口,男子的身形却在视野中慢慢变大。
哪怕那时晕倒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,我都从未如此刻骨地绝望。
【五】
当我绝望的闭上双眼,却听到有人摔倒在地的声响。
姐姐,别怕。我睁开眼睛,看到了少年的眼,他心痛的眼神那样清亮,仿佛星光。
是慕朗。长公主的儿子,父亲的独子。也是,我的弟弟。
他麻利的解开我身上的束缚,抱住依然惊惧不已的我,轻拍我的肩膀。
没事了。他这样安慰道,我却终于忍不住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。
他抱着我回到府中,在我的房中看到惊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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